六部医书关于崩漏(血崩)辨析治症之异同
万病回春——血崩
寿世保元——崩漏
种杏仙方——崩漏
鲁府禁方——血崩
古今医鉴——崩漏
云林神彀——血崩
六本医书,对于这个危急情况下会立即夺人性命的妇科大病的命名各不相同,一半血崩,一半崩漏。
对于古人古书,我是非常认同亚圣孟夫子的思想的,尽信书,不如无。也非常赞同西方哲人亚里士多德的理念,吾爱吾师,吾更爱真理。真理何在,何谓真理?现代圣人的话历历在耳: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!真理,即实践。这个标准,可为万世圭臬。
一、万病回春,血崩。
脈:帶下崩中,脈多浮動;虛遲者生,實數者重。
崩漏者,有新久虛實之不同也。初起屬濕熱者,宜解毒也。黃連、黃芩、黃柏、生地黃、蒲黃。上銼一劑,水煎,空心服。
治婦人血崩。年四十以上,悲哀太甚,則心悶急,肺葉舉焦,而上焦不通,熱氣在中,故血走崩而面黃肌瘦。慎不可服燥熱之藥。蓋血熱而流行,先以黃連解毒湯,後以涼膈散合四物湯調治,效。
仅摘抄这一小段,可以看出,书家以湿热为证,主寒凉苦泄及生血滋阴之药。书家又言:久之虚寒,宜温补也。
脉证辨,虚实判,前有验方加减近十方,后有偏方治症十一方。再后医案。甚是完备。
二、寿世保元,崩漏。
婦人漏血下赤白。日下血數升。脈急疾者死。遲者生。又曰。脈小虛滑者生。大緊實數者死。又云。尺寸脈虛者。漏血。漏血脈浮。不可治也。
关于脉辨缓急预后,与前书相近。只是其中所言,脉小虚滑者生……尺寸脉虚者,漏血。漏血脉浮,不可治也。二说似有冲突,未知如何区分。
再看本篇第二段
夫婦人崩中漏下者。由勞傷血氣。衝任之脈虛損故也。衝脈任脈為經脈之海。皆起於胞內。而手太陽小腸之經也。手少陰心之經也。此二經上為乳汁。下為月經。婦人經脈調適。則月水依時。若勞傷衝任。氣虛不能制其經脈。血非時而下。淋漓而不斷。謂之漏下也。故五臟傷損。五臟之色。隨臟不同。若五臟皆虛損者。則其色隨血下。診其脈寸口弦而大。弦則為減。大則為芤。減則為寒。芤則為虛。虛寒相搏。其脈為革。婦人即半產而漏下。又云。尺脈急而弦大。風邪中少陰之經。女子漏血下赤。又漏下赤白不止。脈小虛滑者生。脈大緊實數者死也。又漏血下赤白。日下血數斗。脈急疾者死。遲者生也。又云。尺寸脈虛者漏血。漏血脈浮。不可治也。若經候過多。其色瘀黑甚者崩下。吸吸少氣。臍腹冷極。則汗出如雨。尺脈微小。由衝任虛衰。為風冷客乘。胸中氣不能固。可灸關元百壯。(在臍下當中三寸是其穴也)
书家之意,月经以任冲为本,少阴太阳为养,而虚寒为主,则成崩漏,可急灸关元百壮。此论与万病回春大相异。我认同此说。
无论崩漏的诱因何异,但直接生理指标是,气为血之帅,气行血行。血行不定,首责气虚。气为阳而血为阴,阴平阳秘,阴阳乃固。阳虚阴浮,阴阳离绝。阳气不能控阴血,则或崩或漏,病症乃成。因此,虚寒阳虚乃崩漏的直接因素,温阳扶正才是根本。再下寒凉药,不啻驱虎逐狼,预后必然受害。
血崩用寒凝之药,几为今日医家常识,无论中医西医,给病人带来的危害却是日久已甚,不可挽回。关于这种医证治则,李可先生的弟子郭博信的医书有详细记载。
郭博信医书《中医是无形的科学》,其中一则医案详细记载,妇人产子大出血,医院用凝血剂,导致静脉血栓,逐渐上延,全身血脉淤堵,肢体浮肿,不可行动。为防血栓回流心脏,医院给腿部装静脉支架,导致病情更加危重,医院建议高位截肢。患者多方求医,找到郭博信。郭老立刻重用黄芪党参行气活血之药。中医同行疾呼不可,已经有血栓,还用活血行气之药,会将血栓导向心脏,危矣!郭老不为所动,重药猛剂,不仅没有血栓回流心脏,而且血栓融化,病症全部消退,患者康复如初。郭老认为,气为血之帅,不仅仅是血量少才用行气药,血量多也是气不足,也需要行气药。人体有本神,温阳扶正,补气到位,该收则收,该放则放,该止则止,该行则行。止血活血,都用阳热。这就是中医的辩证思维。而不是西医的机械思维——活血就用溶血剂,止血就用凝血剂。中医的思维是止活皆用气,阳气足则收放自如,不劳医家操心。由此观之,倪师给人治病,一再强调,病皆自医,医家不过顺势利导,稍微助力而已,切不可贪天之功为己有。诚为良言!
三、种杏仙方,崩漏。
崩漏虛溜熱則通,陰虛陽搏謂之崩。更有冷熱並虛實,辨得陰陽藥自靈。
治血崩。用刺刺芽搗汁半碗,熱酒半碗,合而溫服。
本书关于崩漏比较简单,也很神仙化,一首七绝,八方单方。看似以温服为主。其思想比较接近寿世保元一书。简单粗暴挥洒自如。想来作者也是神仙人物。
四、鲁府禁方,血崩。
本书关于血崩,不论虚实脉证,直接开方。看似偏方为主,药方很少。其中一个偏方,在万病回春中出现过——干驢糞為粗末,入壇內燒煙,令崩婦人坐其上煙燻,久久自止。治血山崩。
无辩证,无验方,不好判断。
五、古今医鉴,崩漏。
脈:洪數而疾,漏下血赤白,日下數升。脈急疾者死,遲者生;緊大者死,虛小者生。
證:崩之為病,乃血大下,豈可為寒?但血去後,其人必虛,當大補氣血為主。東垣專主於寒而不言熱者,亦間而有之,但不知熱之多也。丹溪曰:有虛有熱,虛則不溜,熱則流通。《內經》曰:陰虛陽搏謂之崩。
从脉、证两层进行辨析。同万病回春之意。“崩之為病,乃血大下,豈可為寒?”血下即为热?机械矣。譬如儿童力气不足,开门不得,跑步助力,将门撞开,过于常位。难道大于常位就是能量更强大?阳气更充足?不然,阳气足,能量够,开合皆如意。阳气虚,能量弱,开合皆不到位(过犹不及)。血下不止,乃气虚不固之像,功能为能量所推动,能量不足,功能受损。阳气不足,关门不住,阴血不守。岂非阴寒所致能量不足。温阳扶正,不亦宜乎。东垣主寒,不亦宜乎!
六、云林神彀,血崩。
崩漏之為病,乃血之大下,稍久屬虛熱,清補不須怕,日久屬虛寒,溫養真無價。
认为血崩起于虚热,清热补虚。日久血虚,属于虚寒,健脾生血方可。
附方小方为主。或有灵验,留待有缘。
逐渐消失的农村土方
最近看钱乙先生的小儿药证直诀,其中的 蒸变之说非常好,让我们从理论上懂得了小孩发烧,动辄退烧是很愚昧的做法。也让我回忆起儿时父母给我们退烧的做法。感觉很古老,很遥远,但又那么亲切,那么实在。随手记下来与同学们分享。
我是1971年生人,湖北襄樊地区枣阳县(现在的襄阳市枣阳市)乡下孩子。我们小时候都听父母说过,孩子长身体(短时间内个子窜很高),长牙齿时都会发烧。那个时候,农村的父母不懂中医西医,就知道生活中祖辈相传的一点点生活常识和土法医疗。即便孩子受寒发烧,父母也是一碗姜汤,让孩子睡一觉,发发汗,第二天就又活蹦乱跳的小伙伴了。我记忆中村里大人给孩子治病,基本就是一掐二刮三扎。
一掐就是掐鼻尖、掐肩膀头。
二刮就是刮前胸后背和胳膊,麻绳、瓦片、汤勺、铜钱……就着菜油或盐水,都可以上手,根本就没有牛角梳、刮痧板一说。
掐和刮都是奶奶或妈妈动手。扎就比较有技术含量,需要请邻居出出马了。
三扎就是比较严重的上吐下泻昏昏沉沉几天都好不了的病症,请村里几个有经验又比较泼辣的大婶子或老嫂子出手,孩子爸妈再加上几个邻居把孩子按在地上或板凳上。如果是女孩,就在屋里床上,都是妈妈阿姨们帮忙,男人走开。因为扎针非常痛,小伙伴都会拼命反抗,所以必须大人按住手脚,大婶子非常熟练地一把拽下小伙伴的裤子,抓住小伙伴的小鸡鸡,翻过包皮,在龟头上找黑血点,找着之后,拿出缝衣针,在柴油灯上烧一烧,就算是消毒了,对着龟头上的小黑点就扎了下去,立马,黑血喷涌而出,大婶子也不扎很多,顶多三五针完事。黑血流尽了,鲜红的血出来,就可以止血了。一坨棉花往上一按,一分钟就差不多了。随手抓把盐,洒在整个龟头上,把针孔全部盖住,再揉一揉,那个疼痛刺痛剧痛,简直不要太酸爽。大人们这时候才松开手,全程哭爹喊娘声嘶力竭的小伙伴提起裤子就开骂。大婶子也不以为意,连口水都不喝就走了。奇怪的是,基本无论多么严重的病,哪怕农村人感觉已经病入膏肓的病,经这么一扎,立马就能好了。爬起来的小伙伴立刻就没了之前病恹恹的样子,要吃要喝要玩的。
我记忆中最害怕的事情就是扎针,一看情形不对,本来还躺在地上半死不活的我,立马爬起来就跑,几天没吃饭的我竟然能疯狂的跑出半里地去,不过还是要被老娘给抓回来按在地上让大婶子扎针。长大后回忆时,我总感觉可能是害怕、奔跑、出汗的过程,已经把病邪给吓跑了。女孩子也是这样扎生殖器,只不过不让我们围观。大人重病,也是这样扎。只要能喷出黑血,都能好。还有一个很奇怪现象,就是做这些事情的都是女性,从没有男人上手的。难道,这还是民间巫医的传承法,传女不传男?
后来长大了,参军入伍,我一直留意哪个地方也有这种传承,可惜从战友们那打听,一掐二刮都是有的,在那个时候的农村是常态医疗土方。只是扎生殖器的方法,却没有听说过。直到后来听说黑龙江那边有这种扎生殖器的土方法。相距太远,就没有做深入考证了。
虽然老家有这种医疗土法,不过,后来改革开放,西医东进,人们的观念在潜移默化中都被改变了。如今孙子辈感冒发烧了,爷爷奶奶(我们的爸妈辈)们,都是催着送医院挂吊瓶退烧。我有一次问父母,当年你们不是一碗姜汤,掐肩膀、刮前胸后背就把我们养大了吗?如今怎么不给孙子重孙子这样做了。父母说,这都啥年代,哪个还敢那样,把人家孩子弄坏了你咋赔得起!原来,如今的孩子金贵了,土方法配不上了,就要用现代的高级治疗技术了,哎…………
岁月流转,时光飞逝,如今老家的老人们都已是十不存一,这种土法也就再也没有见人用过,年轻人对这土法连听说都没有过。大概也就在我父母这一代之后就彻底失传了吧。和很多我们民族的文明传承一样,在科技与资本的双重打压下,简单粗暴却非常有效的很多好东西,因为我们不知道它的原理,理解不了它的高明之处,就慢慢消失在“现代文明”的天空之中了。
再看林医师整理的——龚廷贤先生著作综论,才发现,本作业所引六本书或皆为龚廷贤先生所著或整理。龚先生为民族医学传承所做贡献不可谓不大也。敬佩先生,感谢先生。次之余,对各个书中同一病症,龚先生描述脉证治法之异同,甚或病名亦为不同,而其中论述则为一病,则有其惑矣。医书直面病症生死,救死扶伤之大法,岂可马虎从事。由此更可见林医师工科思维之可贵,菩提发心之难得。顶礼林医,感恩林医。